• 介绍 首页

    玉桐【np】

  • 阅读设置
    【秦奕洲番外】小乖日记六
      【六月一日,雷雨。】
      小乖病了。
      毫无征兆。
      前一天晚上,她还在饭桌上眉飞色舞地跟我炫耀,这次模拟考又是年级第一。
      她说:“爸爸,等我考上津大,就去听你的讲座,第一个举手提问,吓你一跳。”
      我笑着说好。
      第二天清晨,她就没能从床上起来。
      高烧,昏迷,说胡话。
      一开始,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。
      可一个星期过去,她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。
      体温居高不下,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。
      协和的专家换了一轮又一轮,会诊了一次又一次。
      所有的检查都做了。
      所有的可能性都排除了。
      最后,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摘下眼镜,疲惫地对我说。
      “秦先生,我们尽力了。”
      “从医学上讲,令嫒的身体机能正在以一种无法解释的速度衰竭。”
      “病因不明。”
      “你……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      我站在医院惨白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走廊里,只觉得荒唐。
      心理准备?
      我做什么准备?
      准备看着她在我面前,一点一点地枯萎,凋零,最后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吗?
      我把她从京市转到上海,又飞去香港。
      我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,求了秦家上上下下几十号人,见了国内外最顶尖的专家。
      得到的答案,大同小异。
      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。
      坐在她的病床边,看着她苍白的小脸,听着监护仪冰冷又平稳的滴答声。
      那声音,像我生命倒计时的秒针。
      我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,平生第一次,开始怀疑这个世界。
      如果科学无法解释。
      那是不是有另一种,我看不见的力量,在主导着这一切?
      我疯了。
      我知道。
      一个受过最高法学教育,将证据与逻辑奉为圭臬的检察官开始求神拜佛。
      我去京郊最负盛名的白云观,跪在三清像前,磕了整整一天。
      额头都磕破了,渗出血来。
      我去雍和宫,把最粗的一炷香点燃,插进香炉。
      烟雾缭绕中,我看着那神像悲悯又漠然的眼。
     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      什么都可以换。
      我的前途,我的一切,甚至是这条命。
      只要她能活下来。
      有人告诉我,城南有个算命的瞎子,很灵。
      我开车去了。
      那是个藏在深巷里的破败小院,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霉味。
      瞎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对襟褂子,坐在竹椅上,手里盘着两颗油亮的核桃。
      我报了小乖的生辰八字。
      他掐着指,算了很久。
      然后,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,露出一丝古怪的,近乎于怜悯的神情。
      “先生,这女娃命格奇绝,不属凡尘。”
      我攥紧了拳。
      “什么意思?”
      “她是天上人,来你这儿,是渡一场劫。”
      “劫渡完了,自然要走的。”
      “你留不住。”
      我猛地站起身,胸腔里翻涌着一股暴戾的怒火。
      胡说八道。
      我转身就走。
      可他的声音如影随形。
      “天命难违啊,先生。”
      我跌跌撞撞地回到车里,趴在方向盘上,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      我恨。
      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      我所有想留住的一切却都离我而去。
      我第一次,如此痛恨这个讲求证据与逻辑的世界。
      它给了我一身引以为傲的盔甲,却在我最需要保护的人面前,被击得粉碎。
      后来,不知道是谁,给了我一个地址。
      说那里住着一个少年,或许有办法。
      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      我抓住了。
      那是一栋隐在山里的中式庭院,门口种着两棵巨大的银杏树。
      我记不住他的脸,只依稀留下风采卓绝的印象。
      他没问我来意。
      只是静静地看了我一眼,便转身往里走。
      “跟我来。”
      我跟着他穿过回廊,走进一间茶室。
      他让我坐下,给我沏了一杯茶。
      “把她的东西,给我一件。”
      我愣住了。
      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淡淡道。
      “贴身戴的,有她气息的。”
      我下意识地从颈间掏出一条红绳。
      上面穿着一枚小小的,已经被体温捂得温润的平安扣。
      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。
      这么多年,她从没离过身。
      直到她病倒。
      他伸出手。
      我迟疑了。
      “这是她的……”
      “我知道。”
      他打断我。
      “想让她活,就给我。”
      最终,我颤抖着手,把那枚平安扣,放进了他的掌心。
      他接过,握紧。
      转身就走。
      “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      “她会没事的。”
      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名字。
      我冲回医院。
      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,我看见了奇迹。
      监护仪上的各项数据,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回升到正常值。
      小乖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。
      然后,她睁开了眼。
      那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的,清澈的,像盛着星光的眼睛,看向我。
      她的嘴唇动了动,声音沙哑又虚弱。
      “爸爸。”
      “我好饿。”
      那一瞬间,我所有的防线,全线崩溃。
      我跪倒在她的病床前,握着她失而复得的,温暖的手。
      泣不成声。
      细数我二十余年的过往,这世间所有美好的时光,都与她有关。
      是她趴在我背上,数天上的星星。
      是她每天早上赖床,被我凶了哼哼唧唧撒娇。
      是她在我最低落的时候,抱着我说,爸爸,有我呢。
      她是我贫瘠生命里唯一的光。
      如果光熄灭了。
      那被光照耀过的人,也不想再回到黑暗里,独自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