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沙盘上的惊雷
第十二章：沙盘上的惊雷
祁振邦的“尖刀”理论，像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，在黄埔的学员和教官之间，激起了久久不息的涟漪。
欣赏者，有之。
以周教官为首的少数实战派，认为这套理论虽然粗糙，却直指战爭要害，是天才的构想。
但更多的是质疑与不屑。
“纸上谈兵，异想天开！真到了战场上，瞬息万变，哪有给他钻空子的机会？”
“典型的旁门左道，难登大雅之堂。我辈军人，当学孙吴兵法，行王道之师，岂能效仿此等偷鸡摸狗的伎俩？”
“不过是泥腿子异想天开的胡话罢了，当不得真。”
这些声音，传到祁振邦耳朵里，他一概不理。
只是像一头沉默的野兽，更加疯狂地投入到训练之中。
每天跑得最快、出拳最狠、臥倒最快的方式，回应著所有的质疑。
行动永远比言语更有力。
终於，检验所有学员成色的最终试炼到来了。
——大规模兵棋推演。
整个一期的学员，被隨机分成了红、蓝两支军队，以学院后山那座巨大的、模擬了真实地形的沙盘为战场，进行一场模擬对抗。
所有教官，包括校长都將亲临现场，作为裁判和观察员。
这场推演的成绩，將直接决定他们毕业后的前途。
分组结果出来，祁振邦被分到了蓝军。
担任蓝军总指挥的，是一个名叫宗楠的学员。
此人出身西北，在之前的理论课上，就曾多次引经据典，对祁振邦的“尖刀”理论嗤之以鼻。
他自然不会重用祁振邦。
“祁振邦。”宗楠看著手里的名单，嘴角掛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，“你就带你那个独立营，去守左翼的鹰愁崖吧。”
此言一出，指挥部里的其他学员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。
鹰愁崖，是整个沙盘上地势最险峻、最没有战术价值的角落。
那里山高林密，按照兵棋推演的规则，大部队根本无法通行。
把它交给祁振邦，名为防守，实为流放。
“是！”祁振邦没有一句废话，敬了个標准的军礼，转身离去。
他知道，宗楠这是在羞辱他。
但他也知道，对於“尖刀”来说，最没用的地方，往往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处。
推演，正式开始！
沙盘之上，风云变幻。
红方指挥官，同样是一位战术理论的高材生。
他抓住蓝军总指挥宗楠急於求成、迷信主力决战的弱点，开局便用一支疑兵，佯攻蓝军右翼。
宗楠果然上当，立刻调集主力，想要一举吃掉这支孤军。
结果，他的主力一动，早已埋伏好的红军主力，便从中路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，狠狠地插进了蓝军的阵线中央！
“报告！中路被突破！”
“报告！右翼迂迴部队遭遇埋伏，损失惨重！”
“报告！总指挥部坐標暴露，请求立刻转移！”
坏消息，如同雪片般，接二连三地飞向蓝军指挥部。
宗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那张原本充满自信的脸，此刻写满了慌乱。
他想调动部队回防，却发现所有部队都被死死缠住，动弹不得。
整个蓝军的阵线，在红军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，摇摇欲坠，已然现出了败相。
“祁振邦呢？左翼的独立营呢？让他们立刻回援！”宗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，声嘶力竭地吼道。
“报告总指挥……独立营……独立营自开战半小时后，便失去了联络！”通讯兵颤抖著回答。
“废物！”宗楠气得一脚踹翻了椅子，“临阵脱逃的懦夫！等推演结束，我一定要上报校长，开除他的学籍！”
指挥部里，一片愁云惨澹。
所有人都知道，蓝军败了。
红方那边，已经传来了阵阵压抑不住的欢呼。
观战的教官们，也都纷纷摇头。
这场推演，毫无新意，蓝军指挥官的愚蠢，让整场对抗变得索然无味。
只有周教官和吴教官，眉头紧锁，死死地盯著沙盘上那片代表著鹰愁崖的区域。
他们不相信，那个眼神像狼一样的祁振邦会是个逃兵。
就在蓝军指挥官宗楠，准备拿起白旗，向裁判组宣布投降时。
“等一下！”
一个负责观察战场的年轻助教，突然发出一声惊呼。
他正拿著一个小型的、类似潜望镜的观察仪，死死地盯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“周教官，您快来看！这里……这里有情况！”
周教官立刻大步流星地走过去，从助教手中接过观察仪。
当他看清观察仪中標尺所指示的坐標时，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，第一次，露出了难以置信、名为“震撼”的表情。
“什么情况？”校长也走了过来，沉声问道。
周教官没有说话，只是將观察仪，递给了校长。
校长接过，看了一眼，那深邃、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也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下一秒，周教官拿起指挥棒，重重地敲在沙盘中央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向全场宣布。
“所有人都安静！”
他的声音，如同惊雷，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。
深吸一口气，目光扫过全场，最终，落在了早已面如死灰的宗楠和志得意满的红方指挥官脸上。
“推演还没结束。”
周教官拿起一枚早已被人遗忘的蓝色小旗，缓缓地插在了沙盘上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位置上。
那个位置，在红方主力阵线的后方，距离红方的指挥部，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距离！
“蓝军，独立营，”周教官的声音，带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。
“於十五分钟前，已成功绕后，穿插至红方指挥部侧翼！”
“判定：『尖刀』战术，斩首行动，开始！”
整个推演室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，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，呆呆地看著那枚突然出现的、如同鬼魅般的蓝色小旗。
他们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。
这怎么可能？！
一直沉默观战的校长，缓缓地走到了那巨大的沙盘前。
目光没有看任何一位指挥官，也没有看任何一位教官。
只是伸出手，轻轻地拿起了那枚代表著祁振邦、创造了奇蹟的蓝色小旗。
將那枚小旗放在手心，久久地凝视。
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光芒。